第37章 希望从来没有遇见你_我依然在你身边李修然柳若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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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希望从来没有遇见你

  “是不是你做的?”推开李修然办公室的门,她直截了当。

  静坐在桌后的男人抬起头,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。然后,他竟然笑了。

  “难得过来,不先坐下喝杯茶吗?”他站起身,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,抬手按住她的肩,顺着他的力量,她被动地坐在沙发上。

  “我不是来喝茶的。”她僵硬地反击。

  他却不理会,端起茶几上的茶壶,慢条斯理地替她和自己斟了茶。

  “你说两个半小时过来,我算好时间泡的茶。”他说。

  “是不是你做的?”感觉头痛又开始发作,她压着情绪,又问了一遍。

  从进门到现在,他始终不慌不忙的应对让她不安。她觉得,自己像是踏进了埋伏,一个他设置了很久的埋伏。

  “耐心点,若依,”黑眸凝视着她,他语气平静,“小时候在东京,我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寺庙,有时候我会跑去玩,庙里有个僧人,每次都沏茶给我喝。有意思的是,他每次都会把喝过的茶叶倒在院子里一棵老树下。

  我问他为什么,他说,茶叶本是草木之物,最后还是要还予草木,这叫有始有终。那时我并不觉得茶有多么好喝,但是却牢牢记住了他说的话,有始有终。”

  “你想说什么?”她不安地问,感觉自己的耐性已经耗到极点。

  看着她焦躁的表情,他淡淡一笑。

  “若依,你见过你妈妈吗?”她浑身一僵,猛然瞪着他。

  “我见过,她很美丽,你笑起来的时候,和她很像。”他拿起一旁的手机,翻到相册里的某一页,举到她面前。

  在她眼前的,是一张被翻拍在手机里的旧照。

  照片上的女孩,微笑着靠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旁。男人相貌俊朗阳光,一手紧紧搂着女孩,眼角眉梢也藏不住笑容。

  这个男人是谁?

  若依盯着照片,心脏剧烈跳动起来,几乎要冲破胸口。

  “他是我父亲,叫左骏。”

  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,李修然静静出声。

  那一瞬间,若依想捂住他的嘴,阻止他继续说下去,可是她的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,只能僵在那里,接受未知却危险的故事。

  “李这个姓,来自我母亲。我是个杂种,被无数人白眼相待的杂种。小时候,我曾傻傻地去问我妈,谁是我爸。你知道她回答我什么吗?她也不知道。她说,当时和她在一起的,有四个人,还嗑了药,他们都小,还不懂事。所以,我只是一群少男少女不知天高地厚时胡闹的产物。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,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。”

  他的声音轻描淡写,一如往常般平静。可是,在震惊中,她却觉得心口泛疼。

  “左骏说,他是我父亲。我知道他在说谎,可是他真的认我。他只是一个穷留学生而已,但他尽他所有努力护我周全。没有课的时候,他没日没夜地打工,只为了让我走进学校时,吃穿用度不比别的孩子差。

  那时候,他只租得起很小的房间,里面堆满了书、杂物,可是我觉得,那就是我的天堂。我可以躲开总是喝得醉醺醺、带着男朋友回来的母亲,静静地待在那里做功课。晚上睡觉的时候,因为本来就不大的床铺上多了一个我,左骏高大的身躯只能蜷着睡,很多次,他的腿因为翻身撞到了墙上,发出咚的一声,我听到他疼得抽气,可他却只是更关心有没有吵醒我。”

  “他是一个那么正直、善良的人,本来可以做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,可是你的父亲毁了他的所有――前途、爱人、生命。”

  若依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,她刚要张口,他却伸出手,长指点住她的唇:“嘘,若依,耐心点,听我往下说,故事才刚开始。”

  “我不想听。”她觉得恐惧。

  “你必须听。”他的声音低柔,却有种危险的力量。

  “那天,有个女孩和几个同学在左骏打工的餐厅吃饭,被喝醉的混混骚扰,左骏救了她。她的名字很好听,叫溪言。左骏说,溪言溪言,就是溪水流过的声音。他们的开始,应了好几种俗套的爱情故事版本,英雄救美,穷学生和富家小姐,”他居然低声笑了,仿佛陷入旧日时光,“可是,他们真的很相爱。我记得,第一次见到溪言的时候,我故意使坏,对左骏响亮地喊了一声爸爸。其实我从来不叫他爸爸。他当时脸都黑了,然后我才补了一句,这是你要给我找的妈妈吗?然后,我看见溪言的脸红了。”

  “他们后来没有在一起。”若依僵硬地插了一句。

  “嗯,你看,溪云集团,就是溪言和雍云,你说,柳雍云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?”李修然的声音,渐渐渗上冷意,“他那样一个高傲的公子哥,怎么可能允许他暗恋的妹妹芳心另许?”

  若依浑身一颤,瞪大眼望着他:“你在说什么?”长指抚上她细腻的脸颊,李修然轻扯嘴角:“若依,你妈妈她姓柳,她是柳家的养女。在遇上左骏之前,她根本不知道,她视若兄长的男人,对她打着什么样的主意。正是因为她对左骏的爱,才让她亲爱的哥哥撕下了伪善的面具。”

  他对于父亲直截了当的指责,让若依觉得不适,她拉下停留在她脸上的大掌,抗拒他的接触。

  “若依,不要逃,”黑眸深深地锁住她,“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真相吗?”

  “我一直记得那个晚上,好几个警察冲进了家里,把左骏带走了,还有,带走了从我书桌底下搜出的毒品。那年,我七岁,再见到左骏的时候,已经整整隔了六年。六年的牢狱生活,毁了他升学的机会,也毁了他做外科医生的梦想,在监狱里,他被人砸废了一只手。那些犯人跟他说,不要去碰他不该碰的女人。”

  “你在害怕吗?”他握住她颤抖的手,声音仍然平静,“可是,这还不是这个故事最可怕的部分。当他出狱后,听到的却是柳溪言疯掉的消息。为什么她会疯?因为她一直崇敬的兄长强暴了她,软禁了她。但是,她在神志不清中,却把腹中的孩子当成是左骏的骨肉。所以,孩子得以顺利出生。那个孩子,就是你,若依。现在,你知道为什么柳雍云换掉了所有知情的用人,从来不跟你提起你母亲的原因了吧。”

  若依望着他,整个人都像陷在冰潭里,浑身发冷。她很想喊他骗子,很想起身逃走,可是她知道,最可怕的事实,正在一点点露出真面目。

  “我只知道,她难产死了。如果她那时还活着,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对她的记忆?”她艰难地问。

  “当她看到你的第一眼,她就又发疯了,她不想看到你,”他一字一句地说出残酷的过往,“或许,因为你和你父亲有太相似的地方。所以,你父亲把她安置在了别的地方,一个你不知道的所在,一直到你七岁。”

  “那年,左骏终于找到个机会,偷偷带走了柳溪言,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。柳雍云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们,”李修然的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,“你是不是一直以为,我妈只是你父亲的情妇中寻常的一个?她当初也曾这么以为过。她以为找上了一个可以倚靠的金主,任她挥霍无度,过阔太太的舒服日子,还以为自己格外受宠,那男人愿意把两家公司都放到她名下。她怎么可能想到,等待她的是圈套,她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。

  柳雍云太清楚,我和我母亲,就是左骏的软肋。所以,左骏带着柳溪言回来了。本来病情已经好转的柳溪言,在看到你父亲的时候,当场就崩溃了,而且,她以为左骏是要放弃她来交换我和我妈的自由,她抢了司机手上的钥匙,要开车逃走,左骏及时追上了她,但是,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他根本控制不住已经发疯的她,车子几乎是以最极限的速度撞出了山道的围栏,等到救援的人下去,车已经烧得只剩架子了。”

  “你不是一直不明白当年为什么我会不告而别吗?那天,就是我离开柳家的日子。”

  若依捂住嘴,阻止了喉中痛楚的泣音,却挡不住眼里滚滚而落的泪水。

  “像柳雍云这样的人,从小习惯了锦衣玉食,颐指气使,一定不知道,有的人想要过一份正常的生活,有多么不容易。他们只管索取,从不考虑别人的意愿和处境,对他们来说,左骏这样的人,不过草芥,可以随意践踏。”

  他专注地凝望她的泪眼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温柔的残忍:“若依,我人生中最初的温暖和良知,都是左骏带给我的。如果没有他,我要么就活得像条卑贱的野狗,要么就变成十恶不赦的渣滓。

  如果没有他,你会连看都不屑看那个李修然一眼,更别说爱上他。所以,你告诉我,你让我怎么面对你?你明白吗?我永远都不可能饶恕你父亲。今天我所做的一切,都不过是以牙还牙。而且我自认,我要比你父亲仁慈得多。”

  她摇头,泪水不断滑过脸颊,胸口的痛楚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  “为什么这么多年,你从来没有告诉我?”她问。“告诉你,又能改变什么?”他嘲讽一笑,“当年在采尔马特,你生日那天,我接到了柳雍云的电话,他说,不要靠近我女儿,否则你的下场和左骏一样。那时候,我是真恨,我居然碰了他的女儿。”

  “所以,你是因为这个离开了我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修然哥,”她的声音发抖,“你知不知道,这对我不公平。”

  她只是很单纯很单纯地想要喜欢一个人,为什么会这样难?

  “若依,”他轻声唤她,“如果可以,我真的希望从来没有遇见你。”

  她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。

  “告诉我,要怎样,你才肯罢休?”

  “罢休?”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从十四岁那年,我看着他们的汽车坠落山崖那刻起,我就在等着,等着有一天我站到柳雍云面前,告诉他,当初他夺走了他们的一切,而我也会夺走他的一切,不仅柳溪言从不曾属于他,就连他用作纪念的溪云,也不会属于他。”

  “若依,即使你现在是溪云的掌门人,我也不怕掀了这底牌,”他看着她,眼神冷得彻骨,“因为,你不可能阻止得了我。”

  隔着泪眼,她凝望他绝情的容颜,越看越心惊,越看越心寒。这真的是她爱着的人吗?真的是当初那个宠溺她的少年吗?

  情不自禁地,她摇头,她退开身,狼狈地从沙发中站起来,想要离开。察觉到她的失态,他伸手想要捉住她,她却像碰到什么毒蛇猛兽一样,避开了他的触碰。

  “我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可能阻止得了你,”她惨笑,泪水却不断滑落,“因为,你根本不在乎失去我。”

  从头到尾,他都不曾在乎。她一直以为,只要她还爱着,只要她愿意等,总有一天,他会回头,

  他会来找她。

  现在,他来了,却是狠狠地给了她一刀。走在仿佛走不到尽头的长廊里,她觉得头痛欲裂,浑身冰冷,胸口有什么在汩汩流淌。周围坐着、经过的人们,他们是看到了她流血不止的胸口了吧,所以眼神都充满了怜悯?她自己也感觉到了,心脏的位置好像空掉了。

  否则,怎么会有寒风穿过身体?就像那一年,在马特宏峰上,她一直等,一直等,等到浑身凉透。

  ――小姑娘,我们要打烊了。

  ――再过一会儿好吗?我在等一个人,他答应要来陪我过生日,答应要在雪峰旁拍一张合影。

  ――可是,今天不会再有缆车上来了。

  ――这样啊,他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。

  ――应该是,没事,你们明年再拍好了,还有很多时间啊。

  ――嗯,再等明年好了。漫天的雪花,湮没了她。

  ……

  洛云坐在床边,托腮凝视躺在面前的女人。原本娇嫩的容颜,此刻显得有些憔悴。紧蹙的眉心,透露出即使在梦中她也睡得不安稳。

  洛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,想她堂堂LSE的金融硕士,居然在替老板做看护,要不是他每年奖金给得豪爽,她真的不想被迫看一出苦情戏码。

  回想今天在公司的那幕,她仍印象深刻。几乎就在柳若依在走廊晕倒的瞬间,老板像箭一样冲出自己的办公室,抱起她暴吼着让大家叫救护车,公司里的同事几乎都傻眼了,之后有人因为错过手头正在进行的股票交易而哀号。

  “我在哪里?”微哑的声音传来。

  “修的家。”洛云答。

  若依撑起身,想要下床。

  “你确定你可以?”洛云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,“医生说你要多休息。”

  若依没有理会她。

  就算是要休息,她也不会留在这里休息。

  “他不在。”洛云补充。

  “我不想再和他有一丝牵扯。”若依摸索着穿上鞋,站起身。

  “其实我和他没什么。”瞅着她的背影,洛云突然开口。

  “不对,也不是没有什么,我们睡过两次,不过,那只是成年人之间取暖的游戏。”她缓缓走到若依面前,“而且第二次,他喊出了你的名字。”

  “贝拉。你的英文名。”她补充。

  “你想说什么?”若依看着她,觉得连站在原地都很吃力。

  “从那之后,我就再也没有和他上过床。你知道,他那么做让我很倒胃口。我才不想当个替代品。”

  洛云微微一笑,“我一直在想,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念念不忘。可是见到了你,他的反应却让我更觉得奇怪。当然,后来我也就明白了。”

  “那天早上,他是故意让我出现在他家的。我就住在附近。早上五点他打电话叫醒我,让我过来做早餐,我当时真想骂他神经病。”洛云揉揉眉心,“你明白了吧,他是故意想气走你。”

  “那又能说明什么?”若依冷冷开口。

  “他这个人,其实挺有意思的。他和别人,好像总是隔了一层屏障。倒不是他不善交际,而是他像是在鱼缸之外,隔着玻璃,静静观看别人在池中嬉戏与争斗。”

  “说得他好像清心寡欲,与世无争似的。”若依轻嗤。

  “不是,但凡他想要的东西,他从未失过手。至今为止,他做的天使投资都没有失败过,几乎都成为细分领域的独角兽,那是何等狠毒的眼光才可以实现。而他做空的目标,也从来没有逃过他的掌控。”

  “你想说什么?想替他强调,他一定会拿下溪云,得偿所愿?”若依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。

  “不是,我想说,他一直在赢,所以还不知道输会有多痛。他以为他还只是在隔岸观火,但是也许他已经在引火烧身。你不是没有赢面,只是要看你以什么手段去应对。记住,千万不要和他硬碰硬。”

  “你是以什么立场在和我说这些?”若依盯着她。

  “以女人的立场,”洛云扬起嘴角,“还有,我喜欢看戏。”

  走出大门时,若依打电话给叶听风,约他今晚见面。挂断电话下台阶时,她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缓缓走来。是李修然。

  他盯着她,黑眸深不见底。她却没有再看他,与他擦肩而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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